写手吞x画手茨。
听说今天酒茨日,赶紧更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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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年会场地选在公司顶楼的空中花园。
酒吞迈入会场时,安倍晴明刚结束了致辞,抬起头,一眼瞧见门口的二人,无奈地眨了眨眼。
“故意迟到可不好。”
他带着一贯的得体笑容穿过人群,来到酒吞面前。
“晚高峰堵车了,而且又不是说给我们听的,有什么要紧。”酒吞淡淡道。
“话可不是这样说,你们都是公司的一份子,这回的新项目又与你有关,你至少也演一演吧,怎么如此不给我面子。”安倍晴明说着,不时向走过身边的人点头致意。
“哦?那你说说看,有什么东西是我们该听没听到的吗?”
“……没有。”
安倍晴明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柔和又无辜。
“……你该去接待投资方了。”
酒吞露出一个毫不意外的眼神,开口撵人。安倍晴明笑着摇头,举起酒杯,转身招呼别人去了。
“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一直保持安静的茨木出声道,语气笃定。
“……对这种老好人保持警惕是应该的。”
酒吞耸了耸肩,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茨木笑了一声,四处张望。他穿了件白衬衫,搭配格纹西装马甲和同样面料的长裤,领带打得笔挺,衣服剪裁合体,衬得那副宽肩窄腰煞是利落,裤脚和系带皮鞋中间露出一小段脚踝——出门前他还特地为此喷了驱蚊水——全身上下透着股年轻人的活泼劲儿。酒吞自己则是一贯的商务场合标配,低调简洁的黑色衬衫加西装裤,只一对精致的袖扣作为陪衬。
“哟,二位这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哪个秀场下来呢。”
青行灯端着酒杯走过来,长发高高挽起,一身青色鱼尾裙,层层叠叠的绸缎裙摆漾着幽幽磷光,两条长腿隐没其间,随着走动晃得人眼晕。
“……你有资格说别人吗?”
酒吞看了眼她足有七八公分的鞋跟。
青行灯不以为然地笑笑:“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活动,当然不能浪费机会啊,”她挽上茨木的手臂,“不去跟同事们打个招呼?”
“那我先过去了?”
茨木征询地看着酒吞,酒吞挥了挥手,看他跟青行灯走开,女人一转身便开始数落他“我不来叫你你是不是要跟着人家跑到写手堆里去”,茨木不耐烦地把头别过去不肯听。酒吞失笑,转头去寻自己的同事们,人群中一眼瞄到一身蓝的荒川和白裙及地的阎魔在立柱旁聊天,他便走过去。
“哦哟,酒吞童子先生,终于想起同事们了?”阎魔仍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你的小朋友被拐走了?”
“跟编辑走了,”酒吞取了一杯酒端在手里,“怎么,你对他有兴趣?不怕你的小秘书吃醋?”
“不要开这种无礼的玩笑!太不尊重阎魔大人了。”
判官刚好取了点心回来,脸一板道。酒吞看着他的全套白色西装抽了抽嘴角。
“你小秘书怎么还是老样子,毫无幽默感。”
“现在是正式的版权经纪人了,正经些也好,”荒川笑道,“阎魔作品等身,以后要料理的事情多得很。”
“呵呵,哪儿的话,酒吞他们现在才是重点照顾对象,”阎魔不紧不慢地摇晃酒杯,“投资方来了几个顾问,合作意向估计还好,你怎么想?”
“不怎么想,八字没一撇,等大天狗正式找我谈这个再说。”
“你倒沉得住气,”荒川和阎魔对视一眼,“看着吧,待会儿说不定能碰见熟人。”
“谁?”
酒吞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荒川眨了眨眼。
“茨木老师,好久不见呀。”
花鸟卷正站在长桌旁,见他过来便冲他微笑,本该存在感鲜明的红色礼服裙,在她身上也显得十分柔和。
“老师最近都不来公司了!”蝴蝶精从旁边扑出,拉着茨木的手臂笑起来,“怎么不来找我们玩儿呀!”
“项目太忙了。”茨木被小不点儿前助理现少女漫画家拉扯得弯下腰去。
“忙个头,说得好像以前不忙似的,你的工作量大家不清楚?和偶像一起工作感觉如何啊茨木君?”
青行灯在一旁凉凉地说。
“很好啊,不愧是我喜欢的作家,你们不知道,老师他简直什么都懂,人长得帅,工作靠谱,做饭又好吃……”茨木的话匣子顿时打开来,“……怎么样,他的优点实在太多了,我还能说上三天三夜!……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
“因为你没救了。”
青行灯摇头,转身去拿蛋糕。
“怎么就没救了,我说的都是客观事实!换了是你们跟他合作,也会被他迷住的!”茨木仍要争辩,青行灯一只手掩住耳朵装听不见。
“那可真好呀,做他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蝴蝶精感叹道。
“老师还没有女朋友。”茨木迅速反驳。
“但是照你那样说,应该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吧?烈焰老师毕竟也算是名利双全,黄金单身汉呀,”花鸟卷好奇道,“没有交往对象,会不会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却还没在一起呢?”
茨木被她问得一愣,待要反驳,又觉得底气不足。毕竟他和酒吞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无法断言对方生活中没有其他女性存在,他出于尊重不愿过多打听酒吞的私事,酒吞也从不对他说起这些,因此细想起来,这种可能性也并非没有。
他猝不及防地认识到一个事实:他还远远不够了解酒吞童子。
“会做饭就已经厉害了,我都没有耐心自己下厨,”蝴蝶精正苦恼地看着自己腰部,全然没有察觉微妙起来的气氛,“最近赶稿,总是在吃外卖,感觉胖了不少呢……”
“是么?”茨木回过神,弯下腰,一只手托着女孩子腿弯将她抱起来,掂量片刻,“我觉得还好啊,没有胖。”
“是老师你力气太大了!”蝴蝶精小手按着蓬蓬裙的裙摆,“快放我下来啦,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们俩感情可真好。”花鸟卷在旁边笑。
“我从老师第二本漫画就开始给他当助手啦,那时还在上学呢!老师很照顾我,像哥哥一样!”蝴蝶精从他手臂上下来,笑嘻嘻地理了理裙摆。
“柜子都够不着,我当时还以为她发育不良呢,想着照顾一下,谁知道这么多年都没长过个儿……哎呦,你怎么打我?我不是你最喜欢的老师了吗?”
“打得好,”青行灯从旁指点,“下次打这儿,不费力又疼。”
花鸟卷掩着口只是笑,又有几位女作者过来加入他们,显得这一角分外热闹。
酒吞把视线从被一群女孩子包围的茨木身上移开,继续在会场里闲逛,不时停下与熟人交谈几句。这次酒会名义上是公司活动,实则邀请了许多合作方前来参会,管理层和市场部都忙于应酬,作者们除了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因此酒吞很快兴味索然起来。
楼顶的花园面积不太大,但布置得很有情调,绿植刚刚好,西北角有座木制亭子,顶上爬满藤萝,正是开花的好时节,一串串白色的花朵垂落下来,散发浓郁的香气,酒吞走过去,打算远离人群,在此处休息片刻。
显然不只他一人有这样的想法,亭子里面已经坐着个女人,正低头看手机,感到有人接近便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红叶?”
酒吞微讶,但很快回过神来,心知她便是荒川口中所说的“熟人”。
“好久不见。”红叶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道。
“原来如此,”酒吞了然,“是你们公司准备来谈合作?”
“没错。”
红叶将手机放回手包里,她一袭黑色抹胸礼裙,露出圆润的肩膀,长直发恰好遮住背脊,妆容精致,俨然也是一副老油条模样。如今看着她,大概没人能想到这女人过去染发抽烟,打七个耳洞,穿破洞牛仔裤跳曳步舞的样子。
——尽管那也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影视行业做起来,感觉如何?”
“不如何~无非多花些精力熟悉行业现状罢了,”红叶随手撩起垂下来的黑发,甩到肩膀后头,“倒是你,这么早退下来也就算了,竟然跑去写小说,悠闲得很哪。”
“钱赚够了就好,比起顾着别人,还是遵从自己的欲望生活比较愉快。”酒吞眨眨眼,红叶被逗笑了。
“唉呀,真是不比从前了,”她意味深长地说,“你还单身着呢?”
“对,你呢?”
“老样子,不过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哦?是什么样的人?”
“是和你完全不同的人吧——大概?”
红叶的眼神往会场当中扫过去,又很快收回。
“那很好,祝你成功。”
酒吞回道。红叶打量着他,沉吟片刻,说:
“总觉得你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的了呢。”
“是么,人总是会变的,你不也不像以前那么疯了?”
“呵呵,大概吧,”红叶看着自己的手指尖,黑色指甲油里掺杂着金色微粒,星芒般闪烁着,衬得十指愈发白皙,“到了这个时候,才去喜欢别人,毕竟也是很辛苦的事。”
酒吞被这句话触动了心事。
“你还年轻呢,说什么丧气话,我认识的那个红叶去哪了?”
“不年轻了,要是年轻时,我已经扑上去表白啦,现在……要顾虑的事情太多,”红叶摆摆手,“倒是你啊,如果碰到了喜欢的人,可要好好把握住……嗯?”
酒吞循着她的视线望去,见一颗白毛脑袋从藤萝花下探出来,赫然是茨木。
“你怎么过来了,不跟妹子们一起玩了?”
酒吞问。
“啊……那边人太多,我出来透透气,看到你在这边,想过来看看,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的事,”红叶微笑,“酒吞,不介绍一下吗?”
“茨木童子,画家,我的朋友,”酒吞言简意赅,“红叶,高级投资顾问,大学同学。”
“喂喂,好冷淡啊,”红叶不满,“怎么也算是老朋友了吧,一句大学同学就打发了?”
“……好罢,我的不是,改天请你喝酒赔罪?”
“好啊~那我要喝老爷子亲手酿的那款,好久没喝过了。”
“这个可不行,老爷子人在国外,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父子俩呀——”红叶摇摇头起身,“——我去找同事,不打扰你们了……你个酒鬼少喝点儿,真是的,”她手腕顺势一压,纤白的手搭在酒吞手上,推开他的酒杯,转头对面无表情的茨木笑了下,“回见。”
茨木杵着没动,看她走远了,才对酒吞说:“大天狗在找你。”
“……好。”酒吞心不在焉地端着酒杯走出几步,发觉茨木没跟上来,回头问:“你干嘛去?”
“我……我想回去了,”茨木的神色有点不自然,“这里太吵,又没什么事做。”
“哦,那你等一会儿,和大天狗谈完我们就走吧。”
酒吞正有此打算,因此丝毫未怀疑他的说辞,转身步入会场找自家编辑去了,留茨木一人站在原地,在这个热闹欢乐的气氛无法触及的角落里,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去的一路上茨木都未说话,头靠在车窗玻璃上,酒吞吃不准他是不是累了,因此也不叫他,只是靠着后座看资料。
计程车在小区门口停下。茨木下了车,脚步拖沓地跟着酒吞往里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没精打采的劲儿。
“没吃饱?要不要去买点吃的?”
酒吞好笑地问。
茨木摇摇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酒吞追问。
“我……就是,刚刚那个和你聊天的女人,她也是来谈项目的么?”
“嗯,是啊,大天狗刚才跟我说了,安倍晴明有意拿我的小说去做影视化,具体还不知道谈到哪一步,”酒吞随意地将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她在的公司也是业界龙头,合作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你们很熟吗?我是说大学的时候。”
茨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谨慎的探究,但酒吞并没在意。
“怎么说呢,我追求过她,但没有交往。”
茨木的脚步滞了片刻。
“为什么?”
“因为不合适,”酒吞道,“我们大学时同专业同班,她很漂亮吧?但她可不仅仅是个花瓶,反而聪明得很,专业知识也过硬,所以我很欣赏她。她年轻时就很耀眼,不是现在这样滴水不漏的样子,而是像星星一样,明亮可爱,让人着迷,但我追求她时,她刚下定决心准备出国,而我后来也去了另一个国家,客观上不适合发展感情了,就没有继续尝试。”
茨木听着酒吞夸赞那个女人,声音里还带着对过去岁月的怀念,感到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口上。
“没有交往对象,会不会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却还没在一起呢?”
是这样啊,原来如此,他胡乱想着:我的朋友喜欢的,是这样的女人啊,漂亮,优雅,大方,聪明,游刃有余,是和他差不多的人。
……和我一点也不一样啊。
“……那现在呢?她还是单身吗?”
酒吞这会儿才觉察到茨木的语气不太对劲。
他转头看着茨木:“你想说什么?”
“……她如果单身,你就有机会了,不是很好吗?”茨木想鼓励酒吞, 奈何自己心里不是滋味,说出来的话也硬邦邦的,“她那么漂亮,和你又是同行,共同语言一定很多,你们看起来挺般配的……”
酒吞忽地停下脚步,茨木猝不及防撞在他肩膀上,踉跄着后退半步。他抬起头,对上一双读不出情绪的紫色眼睛。
“挺般配的?”
酒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我们挺般配的?”
“对啊,”茨木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心里愈发打鼓起来,硬着头皮弥补道,“你这么好,当然应该有一个般配的女友,没有女人能拒绝你的!她看起来好像也很关心你,所以,不如再试试看……”
“怎么,合作不够,现在还想插手我的感情生活?”
酒吞冷淡地打断他。
“我,我是关心你!”茨木话都说不利索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谢了,但是用不着,”酒吞冷冷地说,“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本大爷看你在小姑娘堆里混得也挺高兴,看上哪个就赶紧去追,别让‘朋友’操心。”
他一秒都不想多待似的转身进了大楼,茨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进去,电梯却已经开始跳着数字往上升。
1、2、3、4、5……
他站在那儿,盯着那串数字,茫然地想到,自打认识以来,这是酒吞第一次没有等他。酒吞一定是生他的气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明明是关心酒吞才那样说的。他想起那个叫红叶的女人美丽的脸,她叫他的朋友“酒鬼”,让他少喝点酒,态度亲昵而随意,是相识多年特有的、旁人无法加入的默契,他就没有这么做过,他只能在酒吞有兴致的时候陪他一起喝酒——他曾经以为这就是足够亲近的关系了。
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情绪从胸腔里腾起,烧得他头脑发昏: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我不能是最亲近他的那个人?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当然不会是你,遇见你之前他已经走过了三分之一的人生,有那么多事情你不曾参与,又有什么立场去质疑?于是羡慕和嫉妒又被统统浇灭,只留下惨白冰冷的徒劳的灰烬。
徒劳,一切皆是徒劳。
酒吞烦躁地跨出电梯门,走了几步,觉得周围的装饰物不太对,才回头看了一眼电梯间——上头标着的数字分明是茨木所住的楼层。
他一拳砸在墙上,骂了句脏话。
直到拐进楼梯间,那股怒气仍然缠绕着他。朋友,多么真诚的字眼儿,他的朋友对他可真是上心得没话说,关心完工作关心生活,一面说着没人能拒绝他,一面一副担心他孤独终老的嘴脸——结果他酒吞童子再好又有什么用呢?他唯一想要的那个人,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他的忍耐,他的克制,他的烦躁不安,他的欲言又止……乃至他凌乱的心跳本身,一切都只是无意义的独奏。
既然如此,就满足那家伙吧,他想,在什么都未发生之时便将其结束,及时止损,他们还会是朋友,也许有缘一起走到人生的末尾,也许从某天开始背道而驰渐行渐远,这些都无关紧要,如果茨木童子只想要这些,那么就给他这些。多出来的部分,也只能由他酒吞童子自己解决。
毕竟求而不得也是人生的一部分,这个道理他从很久以前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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