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川

为自己分分秒秒地疏漏万物而向时间致歉。

【酒茨】剁了那只兔子下酒吧

山兔副本梗,纸片人茨木和操碎心酒吞的故事。

一发完结,一锅甜米酒。

完整版,私设多,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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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所以说,事情就是这样……”

安倍晴明头疼地摊开手,露出躺在掌心的东西。

酒吞童子看着小小的纸片人慢悠悠地坐起来,活动着短小的手脚,脸色仿佛吃了一记怨魂重压。

 

黑夜山一役过后,黑晴明隐匿行踪,给京都留下了阴界之门这个大麻烦。

茨木童子见阴阳师们支撑得辛苦,主动提出施以援手,就当报答他们替挚友“解决了烦心事”。酒吞童子本人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但也由着他与讨厌的阴阳师结下契约,做了式神。

至于酒吞童子为什么也在这里?他可不会任安倍晴明那家伙呼来喝去,只是卷入这两个势均力敌的阴阳师中间,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眼下局势尚未明朗,不知黑晴明手中还有什么底牌,茨木童子又素来一根筋,实在是令人不放心,于是他也驻留在平安京观望。

不知不觉便到了一年将尽之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年将会平安地收尾的时候,城中出现了新的怪谈,每到午夜时分,都会有一个巨大的妖怪在京都的街道上奔跑,所过之处噪声如雷路面开裂,虽不在白天出没,难免令城中人心惶惶。

八百比丘尼卜算那妖来历,发现那是受阴气影响失了神智的山兔,这件事情便又落到了安倍晴明头上。本以为只是寻常驱邪,不料平日天真烂漫的山兔凶性大发,妖力也增长许多,二话不说把套环丢得满天飞。茨木童子临走时还大咧咧地嚷着回来一起喝酒,转眼就变成了阴阳师手心的一片纸。

 

“安倍晴明,本大爷让他跟着你,你就是这么看着他的?”酒吞童子声音低沉,辨不出情绪,“你最好有妥善解决的办法。”

阴阳师的眉头也拧着,看起来很苦恼:“你知道,山兔的妖术会让妖怪还原成本体的面目,茨木童子现在是我的式神,妖力都由这个纸人替身承载,所以变成了这个样子,原身不会受到损害,麻烦的是,他的妖力太过庞大,这纸人耗了我月余才制成,一时也寻不到能够转移的新容器,恐怕他只能先待在这个纸人里,直到术的效果消失。”

“简而言之,你没办法?嗯?”狂气在红发大妖的周身聚集,姑获鸟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将半死不活的山兔护在怀里。

“你先冷静……”安倍晴明见势头不对,一个罩子兜头将他扣住,“依山兔的妖力来看,过七日左右,术应该会自行解开的。”

“……这样最好,如果没有,你可要当心了。”酒吞童子冷哼一声,勉强与他达成协议。

 

“那么,这七天,谁来看顾他一下?”

阴阳师嘴上发问,手掌却直直地向酒吞童子所在的方向伸去,小纸人也作出起跳的动作,酒吞童子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纸人便落到了他的掌心,开始手舞足蹈,轻飘飘地没有一点重量。

“他只是形体受拘,不能说话表达,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像平日一样对待就好。”酒吞童子还没反应过来,阴阳师已经收回手,轻描淡写地讲解注意事项:“……不能进食,但灵力还是要补充的,用你的神酒刚好。”

 

酒吞童子莫名觉得有点不爽,像掉进了某种圈套似的。

然而围拢过来的式神们,知道茨木童子安全无碍了,脸上明晃晃地都挂着看热闹的表情,若说交给别人,也没谁能令人放心。

“麻烦死了,好吧,本大爷最近就住你这儿了。”

 



酒吞童子睁开眼睛。

清晨的室内光线昏暗,他却敏锐地发现,那片纸人并不在昨天摆好的地方。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正想去找,一片东西从他肩头飘下来,落在他手掌心里,头上红色的纸条像颗穗子一样抖了抖,身子慢慢爬起来,打招呼般对他挥舞短小的胳膊。

酒吞想笑,伸手去捏那薄薄的纸片胳膊。

 

昨日随意在宅子里寻了一间空房,贴心的樱花妖还抱来了新被褥,温柔地说既然还要在此逗留一段时间,住得舒坦些也好。态度熨帖,简直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安倍晴明家里的式神都一个样。酒吞想着,把手里软趴趴的纸人放在枕边,摆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自己也闭上眼睛休息。

眼下看来,这家伙大概是半夜里爬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好好睡觉,瞎跑什么?”他半躺下来,一只手支着头,拨弄那只不听话的纸人,声音慵懒。

纸人伸出两只胳膊抱着他的手指,头上的穗子抖一抖。

“莫非想趁本大爷睡着占便宜?嗯?”

纸人疯狂摇头,巴着他的手指想往上爬,酒吞手一抽,它就滚了个跟头。

“做什么?”酒吞板起脸,“昨天还没说你,老是毛毛躁躁的,堂堂茨木童子,让山兔给打成这样,也不嫌丢脸?嗯?”

纸人趴着不动了,羞愧地捂住脸。

……还真不愧是本大爷,对着一个正反面都分不清的纸人,还是能看懂它想表达什么。

酒吞用手指戳戳纸人的脑袋。

“行了,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用,今后当心一点。强者不畏惧受伤,但冲到前面去受伤的是蠢货,明白了吗?”

纸人抬起头来,头上的穗子又抖了抖。

“安倍晴明说的你也都听见了,过七天左右,你就能恢复了。”酒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安抚之意,“这段时间,不要随便离开本大爷的视线,听懂了?”

穗子继续抖。

 

酒吞不再说话,将手搁在被子上,看那张纸片自动自觉爬上来坐好,心情莫名有点愉悦。

纸人却不知是不是累了,软软撑着他的手掌,头上的穗子也耷拉下来。

酒吞想了想,嘴唇微动,躺在一边的鬼葫芦自动吐出了一个酒碟,向其中注满了清澈见底的酒液。他用指尖沾了一点,抹上纸人的脸。

酒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收,纸人坐直身体,将脑袋伸过来,蹭了蹭他将要离开的指尖。

酒吞心里一动。

“你要快点恢复正常,”他轻声说,“不然本大爷一个人喝酒,很无聊。”

纸人郑重其事地……抖了抖穗子。

酒吞笑起来。

从昨天开始就萦绕在心头的焦躁感,一点点平复下来。

 

 


酒吞童子慢慢习惯了带着一片没有重量的纸片到处走动。

虽然活动范围只是这个院子。

 

安倍晴明家的院子,永远是不经修饰的模样,眼下已是隆冬时节,庭院里仍然杂草丛生,看起来跟任何一处荒枯的野地都毫无分别,平添了几分凄寒。

酒吞一只手端着酒碟,另一只手戳着腿上不老实的纸人。

“不行,说过几次了,不能喝。”他干脆把纸人按在大腿上,无视它的挣扎,口里却好脾气地解释,“这是孟婆搞出来的新酒,妖气过冲,不知对你这副壳子会不会有影响。”

纸人悲愤地手脚一摊,在他手下躺平。

酒吞不再理他,继续品着这味道奇特的酒,堪堪两三盏下去,便觉得醉意上涌。

这酒性有点诡异……算了,小睡一下也无妨。

他靠着鬼葫芦闭上眼睛,手掌还不忘扣着那只纸人。

 

是被一阵花香唤醒的。

“哎呀,酒吞童子大人没事吧。”桃花妖笑眯眯地蹲在他面前,“孟婆这次的酒配方有点问题,阎魔大人只喝了一点,足足睡了一天呢,晴明大人说剩下的都在您这儿了,让我来看看您要不要紧。”

“啊,多谢。”酒吞坐起来,发现手里的纸人不见踪影。

“你看到茨木童子没有?”

“没有哦,我过来的时候,只有您一个人在这里。”

“……”酒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地起身,循着妖气残留的痕迹离开。

 

找到那家伙的时候,它正被一只尖尖的爪子拎着。

酒吞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爪子的主人已经发现了他,远远地冲他挥了挥扇子:“喂,那边那位大人,你丢的东西在我这里。”

酒吞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过那张纸片,脸色黑得要滴墨:“跑哪儿去了?”

然而纸人不能言语,酒吞也像是忘了这一点,只是沉着脸盯着它。

妖狐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旁,看着眼前这两只加起来上千岁的大妖被冻住似的一动不动,心里有点幸灾乐祸。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还是让小生来说明吧,下午家里来了一位新式神,是个被晴明大人收服的恶鬼,大家都觉得他长得有点像茨木童子,就去找你们二位了,结果不知为何只带了茨木童子过来……”

至于那位新式神不明状况地把这个饱含灵力的纸人当成了素材想要吃掉,亏得自己眼疾手快抢了下来这件事情,妖狐下意识地跳过了。

那场面简直是灾难,差点闯了祸的小式神们吓得直哭,唯一年长些的他不得不先发挥甜言蜜语哄孩子,再给一脸莫名的新式神解释情况,最后还要把无辜的茨木童子送回他该在的地方去。

听完说明的酒吞一句话都没说,攥着纸人转身走掉了。

妖狐也不恼,慢悠悠地摇开扇子,玩味地瞅着他黑云压顶的背影。

 

回到室内,酒吞把纸人丢在被褥上,靠着拉门坐下来。

过了片刻,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纸人努力地挪到他身边,挥舞着粗短的小胳膊。酒吞扭头过去不看它,它又努力挪到另一边,攀着他的腿想要往上爬。

“有完没完?”酒吞心里的火还没消下去,一指头戳得纸人滚落在脚边。

纸人趴着不动了,酒吞也不理它,眼睛瞪着廊下的纸灯笼,直要把它瞪出个洞,灯笼也像是受不了这股视线了,缓慢地从中裂开,吐出舌头,顶着巨大的压迫感一点点往外挪,终于挪到走廊拐角,转了个面向,一溜烟地窜出去不见了。

过了许久,纸人直起身,开始慢慢往房间里移动。

酒吞在背后一声不响地看着,注意到它几乎是爬一般的动作,心里烦闷得不行,只想揍人。

然而惹他生气的那家伙,现下是片不能反抗的纸,这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教他无处着力。

他开始怀念从前跟茨木放手打架的畅快感。

 

眼看那片薄薄的纸消失在枕头后面看不见了,酒吞松开拳头,无力地长长叹了一声。

他走过去,将那片纸从藏身之处拎出来,捧在手里举到眼前,恶声恶气地问:“你生什么气?要生气,也是本大爷生气才对。”

纸人躺在他手心里一动不动。

“行,茨木童子,你厉害,你比本大爷还大爷。”酒吞无可奈何,“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乱跑,本大爷的命令不好使了是吧?”

纸人慢慢把身体卷了起来,像是埋住了脑袋放弃挣扎。

“……”

酒吞彻底没脾气了。

说不定等不到这家伙恢复,我就先被气死了。他没好气地扯住纸人的身体,逼着它一点点展平。

“行了,别逃避问题,你自己知道你现在这样有多危险。”酒吞手指压着纸人不让它重新卷起来,“就算是安倍晴明的院子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你不老实待在本大爷身边,还顶着这样的身体到处晃,我……”

他没继续说下去,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心里四处翻腾。

 

纸人却终于有了动静,它抬起胳膊碰了碰酒吞的手指。

酒吞茫然地挪开指头,看着那个纸人艰难地爬起来,一点点把自己摆成跪坐的姿势。

就这么相对沉默了半晌,酒吞忽然笑起来。

“茨木童子,你真是……”他揉了揉那纸片脑袋,“看来本大爷还是得把你看紧一点。”

纸人头上的穗子轻轻颤了颤。

 

 


第五天了。

酒吞倚在门旁,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天地间一片寂静,雪片坠落地面的簌簌声都听得分明,纸人趴在他的手臂上,看着他烫酒自酌。

有些过于安静了,酒吞想。

 

往常这个时候,会有一个聒噪的家伙,和他一起喝酒。

自从缺了一臂之后,那家伙总是坐在他右边,鬼手抓着洁白酒碟,看起来有些微妙的倒错感。他有蓬松茂密的白发,像兽类美丽的被毛,总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跟他聊行走人间的所见所闻,话题总是会半途转到“我的挚友世间最强”,丝毫不顾被吹捧的人是什么心情。他性情直爽,喝到了好酒,会畅快地大笑,吃到了难吃的东西,会皱着眉吐掉。他打架只喜欢用蛮力,凶悍有余,技巧不足,因此在他手下屡屡落败,鲜血和疼痛却只会让他更兴奋,金色的眼睛几乎要烧起来。

输了就那么开心吗?很长一段时间里,酒吞都不能理解这个家伙。

后来他渐渐明白,他并不喜欢输,只对自己例外。

皆因在这个世界上,茨木童子唯一认可的,比自身强大的存在,唯有酒吞童子而已。

其它事物在他眼中,都是同样面貌,皆可无视,可跨越,可撕碎。

 

“喂,茨木童子。”

纸人抬起头来。

“你这段时间,可折腾死本大爷了,等你恢复了,我们得先好好打一架。”酒吞轻描淡写道。

纸人抖抖头上的穗子。

“我有没有说过,你头上那东西看起来非常傻,”酒吞突发奇想,“回头让安倍晴明扯一段结绳,给你在头发上原样扎一个怎么样?也算这段日子留下的一点小纪念?”

 

纸人安静地看着他被自己脑袋里的画面逗笑,抬手饮酒,一滴透明的酒液从唇角流下。

它沿着他的手臂爬上肩膀,扬起脑袋,在那酒液即将滴落之前,贴了贴他的下巴。

 

 


纸人茨木越来越没精神。

起初只消几滴神酒,便又活蹦乱跳了,渐渐地要喂给它一勺,到了第六天的黄昏,酒吞直接将它放进了盛满的酒碟里。

酒碟很快空了,纸人总算肯动一动手脚,酒吞将它从碟子里捧出来,放到被子里,见它抖了抖穗子,又摊平不动了。

酒吞决定去找阴阳师们问个究竟,布好结界就向安倍晴明的房间去,还未到门口,就听见八百比丘尼略显担忧的声音。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毕竟这种形态对容器的损耗很严重,他……”

“啊,是啊,明天不知能否恢复正常呢。”

“如果没有呢?”

“大概就继续维持着这个形态下去吧。”

 

酒吞直接踢碎了纸门。

相对而坐的两位阴阳师同时抬起头看着他,酒吞脑袋里一片混乱。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他咬牙切齿,“你他妈不是给我保证过不会有事?”

“……我只是保证他无性命之忧,”安倍晴明站起身来,“七日时限也仅仅是推测,但情况比我想象得要严重,山兔现在还未完全摆脱黑晴明的影响,若是因此导致术的效果有什么未知的变化……”

话音突然被截断,阴阳师迅速后退一步,结起术式。

 

即使是言灵·守都没能挡住狂气的爆发。

等到其他式神闻声围拢而来,屋子已经被拆得稀烂,空气中尽是灰尘。

八百比丘尼拦在安倍晴明和酒吞童子之间,背后巨大的孔雀虚影仰头尖啸。

“请适可而止吧,晴明已经尽力而为,任谁都不希望落到今日这个局面。在我和晴明的约定实现之前,我绝不会允许他有事,”女阴阳师声音平静,“现在你应该做的,是看守好茨木童子,切勿节外生枝。”

酒吞像是终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抬眼看过来,那眼神让八百比丘尼也为之一惊。

“如果他恢复不了,本大爷就先撕了那只惹事的兔子,再撕了黑晴明。我不管你和黑晴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万一……我会这么做的。”他的声音冷得结冰。

 

“……该夸他真敏锐吗?”安倍晴明苦笑。

“毕竟是那样的大妖,有所察觉也很正常。不过,那两人,可真是有些耐人寻味……”八百比丘尼若有所思,“先不说这个,晴明今晚打算在哪里休息呢?”

“……”被拆了房子的苦主看着面前的废墟,长叹一声。

“我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酒吞回到房间时,纸人还安静地躺在之前的位置上,没有挪动分毫。

平时睡相明明很差。

他走过去,将一动不动的纸人捧起来,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到处冲撞,撞得他胸腔里发苦。

 

茨木童子在他身边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失去这份陪伴的可能性。

又或许失去了也不会怎么样,不过是今后又要一个人喝酒。

像这家伙到来之前的日子那样。

 

酒吞童子强大得很,也可怕得很,寻常妖怪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理当如此。

所以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妖怪,竟敢如此不怕死地纠缠着他,想尽办法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强迫他看到自己,记住自己的模样和姓名,一点一点死皮赖脸地凑过来,直到坐在他的酒桌旁,与他一起大笑,金色的眼睛里盛满奇怪的痴迷。

 

怎么会这样呢。

酒吞将纸片捧在手心里看了一会,低声说:“本大爷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啊。”

纸片纹丝不动。

消耗已经大到连神酒都无法补充了吗……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涂抹在纸片人的脸颊处。

大妖的血液,饱含自身的妖力,是比神酒更为精纯的养分。鲜红的颜色慢慢晕开,被吸收殆尽,整片纸泛起淡淡的光芒。

酒吞注视着那微弱的光沉寂下去,纸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躺下来,像每个夜晚入眠之前所做的那样,将纸片按在胸口,不再有动作。

冰冷的月光披了他满身。

 


身上好像被什么很重的东西压着。

有温热的气息扑在皮肤表面,弄得人心烦意乱。

 

什么时候睡着了……?

酒吞努力睁开眼睛,想弄清楚这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映入眼中的景象却惊得他忘了呼吸。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脸侧攀爬着血红色的妖纹,安静闭合的眼睑下面有一对明亮的金色眼珠,鼻尖抵着他的胸膛,蓬松的白发随着呼吸起伏。

这么多天被困在一张纸片里的茨木童子,不知何时恢复了妖形,整个趴在他身上沉沉地睡着,睡颜安静,与从前喝多了的样子一般无二。

酒吞不动,也不眨眼,死盯着面前的脸,这距离实在太近,他连这家伙的睫毛都看得分明。

他晓得自己不在梦中,然而期望太过轻易地成真,又令他心生怀疑。

于是他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许久,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进房间,落在白发大妖脸上,那眼睑才颤了颤,慢慢张开。

酒吞屏住呼吸,看着那对妖瞳眨了几下,慢慢聚焦。

“早上好啊,我的挚友……”刚睡醒的茨木声音还有点糊,“……嗯??”

他一下子撑起身体,看看身下的酒吞,又看看自己按在酒吞胸膛上的鬼爪,眼里的惊讶慢慢变成狂喜。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恢复了!”茨木兴奋地咧开嘴笑。

……睡着了倒是挺可爱的,醒着怎么就总是精力过剩的样子。

酒吞想着,脸上也放松下来,有了笑意,问他:“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手脚还不怎么听使唤,难道是保持纸片的样子太久?”茨木垮着脸,“这几天真是难熬……山兔这小妖怪看着不起眼,竟然会这种奇怪的咒术。总之多谢你的照顾,挚友。”

“是啊,你是得好好谢谢我,这些天我可被你折腾惨了。”酒吞懒洋洋地拉住他的独臂,将他拽倒,“乏力就再睡会,时间还早。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去喝酒,给你尝尝孟婆酿的新酒,省得你老是惦记。”

“哦,好。”茨木安分地趴好,闭上眼睛。

酒吞看着他睡着,悬了许久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处。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忍不住开始嘲笑过于紧张的自己,手上却轻柔地揽好与他身量相仿的白毛大妖,将他护在臂弯里。

如同看护着那片脆弱的纸。

 

 


“所以说,你当时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啊……”安倍晴明哭笑不得。

酒吞没接话,仰头饮下一盏酒。

“关心则乱,也是寻常,”八百比丘尼笑了笑,“我们只是在说茨木童子未必能够准时恢复,毕竟黑晴明的术难以预测。况且,如此庞大的妖力被拘束着不能解放,容器会消耗很多灵力来维持平衡,所以茨木童子才会没什么精神。酒吞童子想必是会错了意,一时紧张。”

就为了这个拆我房子……好好听人说话就这么难吗!

指挥式神修补了整夜的安倍晴明觉得心好累。

“嗯,你们二位关系很好呢。”神乐咬着一个椿饼,下了结论。

 

“……”酒吞摸了摸鼻子,“总之,这次算本大爷给你添了麻烦。”

安倍晴明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那个心高气傲的酒吞童子竟然主动服软?

“没什么,归根结底,骚乱因我而起,我有义务收拾残局。”他很给面子地接过话头,“好在他们也都顺利恢复了,总算能安心了。”

“是啊,本大爷现在看到你院子里扫地的式神都头疼。”酒吞翻了个白眼。

“话虽如此,那样的茨木童子不是很可爱吗?”八百比丘尼抿着嘴笑。

 

可爱啊……

怎么听都是和茨木童子不搭边的形容词吧。

被谈论的白发大妖毫不知情,他正拎着山兔的腰带将她提在半空,山兔差点吓哭,在他手里直扑腾,蛙先生急得身子都立了起来。

一旁的姑获鸟看不下去了,摇摇头把山兔从那只黑紫色的鬼爪子里解救下来,茨木却又对她那身华美的羽衣产生了兴趣,蹲在她身边开始研究袖子上繁复的花纹。

酒吞看着那团晃动的白毛出了神。

 

“说起来,明天就是新年了呢,”神乐拍拍手上的残渣,“晴明,博雅会来吗?”

“会的,说什么他都会来看你。”晴明笑着摸摸她的头,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小姑娘已经对兄长表现出了相当的在意,“神乐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唔,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吧,像一家人一样。”

“新年啊……在这世上待得太久,对时间的流逝都已经没什么概念了。”八百比丘尼仰望着晴朗的天空,“果然还是要有些期待呢,不然,活着会很无趣啊。”

 

“挚友!挚友你看。”茨木几步跳上来,蹲在酒吞面前。

“什么东西?”酒吞看着他头顶那个红色的绳结,还没反应过来。

“姑获鸟帮我扎起来的,之前你说的,要留个纪念。”茨木得意地甩了甩头,绳子的尾端也跟着摇晃。

“……纸人还没当够?”酒吞实在没想到他把这点小事都放在心上。

“因为你好像觉得这样很有趣,”茨木眨眨眼,“虽然我不太明白原因,但你那时笑得非常迷人。所以,想着你能多露出那样的笑容就好了。”

 

犯规啊。

栽了,酒吞心想,这回是真栽了。

他恶狠狠揉乱那头蓬松的白毛:“你给本大爷省心一点,本大爷就能多笑笑了。”

“好的,遵命。”茨木歪着头笑,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如同触手可及的星星。

 

 

这家伙果然好可爱。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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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碎碎念:

2016年之前,从不碰抽卡养成游戏,也没想到掉坑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更没想到居然爱这两个家伙爱到产粮。所以说人生真的是难以预料。


这篇文是货真价实地陪着我跨了年,最后一个晚上尽在填脑洞了,错过了好多红包,哭哭。

感谢小天使们的留言和❤,看到你们,也被你们看到,是很奇妙的事情。

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也请各位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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