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川

为自己分分秒秒地疏漏万物而向时间致歉。

【洛月】朝夕

古剑奇谭三,北洛x云无月

原作向,bg,后来的一点小事,有一丢丢剧透

角色归烛龙ooc归我

本质撸狗文/谁不想拥有一只王辟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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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一阵干渴的感觉弄醒的。

他从树根底下爬出来,环视四周,正值雨季,林中许多地方积了水,他眼前就有一个水洼,水面上飘着几片被打落的树叶,但他知晓陈旧雨水的味道有多古怪,既然尚能行动,便不去碰它。

右后腿的伤仍然隐隐作痛,因受伤而比平时虚弱的身体格外需要水分,自他有意识起,这处伤口就一直伴随着他,他知道那是他不小心踩到了人类安放的铁夹所致,但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他原本不应该畏惧这点伤势,但人间山中并没有灵气充沛之物来帮助他恢复,所以伤口好得很慢。

他缓慢地拖着伤腿行走,走到一处溪水边,冰凉的水沾上口鼻,被这股凉意猛地一激,他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些,但他还是想不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又是谁。他似乎有个名字,但那东西沉在意识深处,任凭他如何绞尽脑汁都不肯浮现出来。

喝饱了水,他又觉得肚子饿了。水中有鱼不时游过,身量不大,但足以果腹。他趴在石头上,盯着水中鱼影,看准时机伸出爪子拍击水面,只是他自从醒来就一直很疲倦,头脑昏昏沉沉,出手几次都没能击中目标。好在这附近鱼类不少,努力半天,终于给他捉到一条,他顾不得鱼仍在扭动身体,利齿咬碎鱼身,带着腥味的冰冷液体涌入喉咙,竟令他有些反胃。渐渐平静下来的水面上映出他的倒影,脸上的毛都被水打湿了,鱼血从嘴边滴落,显得有些狰狞,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应当是这样,但这个念头只是一掠而过,一只野兽还能怎么过活?饿便捕食,渴便饮水,倦便休憩,如此而已。

一条鱼下肚,有了些力气,他便趁势又捉了几条,终于填饱肚子之后,他在一块青石上趴下,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光摇曳着,渐渐映出许多建筑的影子,最高的那座上面有经年不熄的火焰。他被从温暖柔软的织物中抱出,被什么人带着匆忙离开时,最后一眼望见的就是那团火焰,如此耀眼,如此遥不可及。水波摇荡,那点暖色很快也消失在视野中,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光,像极了同族兵刃上的寒光。他并不能十分清晰地回忆起这些事,只是每每想起,一股燃烧的疼痛便会在心头来回冲撞,然而他也不明白这种疼痛意味着什么,只因那滋味并不好受,才本能地不去触碰。

有不知名的虫在水面一掠而过,荡起波纹,于是那些幻影都不见了。那虫身体细长,背生两对翼,他觉得熟悉,忍不住多瞧了几眼,直到那虫没入对岸的草间,再不能瞧见了。后腿的伤又开始发痛,他慢吞吞地起身,决定趁着天色尚明,找个能过夜的地方。



*



云无月现出身形,发觉自己身处一片森林之中。


这片森林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树木苍翠,野草繁茂,日光自树冠间隙洒下,映得潺潺溪水泛起碎金,但这些并未令她掉以轻心,毕竟梦境之中瞬息万变,她比谁都要明白这一点。

她举步前行,蜃气悄无声息地自身侧蔓延开来,四下搜寻梦境主人的踪迹。令她心下稍安的是这个梦十分稳定,一路上她只遇到了两只寻隙潜入的下等魔,再无任何异常。回归天鹿城之后,北洛对操控辟邪之力愈发得心应手,如今即使是魇族手中的梦魂枝,也无法对他造成强烈的影响。

那些旧事了结后又过去十数载,今日正午,天鹿城迎来了新的魔潮。上次天魔入侵时,城中重要战力已经折损大半,频繁的魔潮着实让辟邪族有些疲于应付,好在姬轩辕沉睡前顺手留下了关于近几次异动的推算,加上北洛的伤早已恢复,妖力比以往精进许多,原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谁也不曾想到,入侵的群魔中混入了一只魇,对方窥伺辟邪的力量,同样是有备而来,云无月原本在广场上与守备队一同拦阻敌人,觉察到梦魂枝的气息,立刻赶往乾坤阵枢,但终是慢了一步,好在大阵已经发动,高阶魔族亦被除尽,想来是北洛运转阵法时消耗过大,一时不察才为其所迷。


云无月就这样在森林中走了许久,仍然没有感应到北洛的气息,但也并无其他事情发生,林中空旷,鸟语与虫鸣交织,日光温暖和煦,松鼠从枝头跃起,野兔在草丛中穿行,就像任何一片普通的森林那样——

她停下脚步,看向前方不远处,水畔的岩石上,伏着一只似猫又似虎的小兽,皮毛却泛出浅淡的金色。


辟邪幼兽。

云无月了然,这里当是牙山之中某处山谷,眼前所见,想必是北洛幼时幻影。


她迈步走到水边,小辟邪像没有看到她一般,自顾自趴着舔爪子,嘴边还挂着半片鸟羽。将自己清理干净后,它就一动不动地趴在石头上晒太阳,眼睛眯起,神情餍足,不知怎的,云无月总觉得那副模样和北洛在她身旁小憩的样子有几分相像。北洛心思通透,但自幼经历颇不顺遂,数千年前的旧事方才了却,天鹿城的诸多事务又一股脑儿地压在肩上,细想起来,竟有好一阵子没见过他安然的睡脸了。

她正出神,一只蝴蝶不知从哪儿飞来,落到小辟邪头顶的花纹上,驻足片刻,又飞起来,在小兽眼前转着圈儿,小辟邪被这颜色鲜亮的小东西吸引了目光,抬起身子用爪子去抓,蝴蝶也不逃,只是轻轻巧巧地飞高了些,便避开了,小辟邪犹不死心,退回半步,伏低身体,看准方向猛地纵身一扑,却不想那石头靠近水边,石上全是湿滑的苔藓,它后腿一滑,噗通一声栽进溪水里。蝴蝶终于被飞溅的水花所惊,扇动翅膀飞远了。

知晓这只是幻影,即便出手也不能改变什么,因此云无月只是安静地看着那只幼兽摔懵了似的坐在水中,而后回过神似的开始疯狂甩动毛发,水面不断被激起细小的涟漪,云无月眼神一凛,注意到水中有一丝暗红正散开来。

小辟邪已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回岸上,云无月方才看清它的右后腿受了伤,伤口很长,毛皮撕裂,肌肉翻卷,显然不可能是摔的,倒像是为什么利齿状的东西所伤。然而即便只是幼兽,王辟邪与生俱来的血脉之力还是足以震慑寻常野兽,这伤更可能是不小心误入了猎人设下的陷阱所致。

溪畔重又安静下来,蝴蝶已寻不见影子了,云无月看着小辟邪垂头舔舐自己的伤口,回头又望了一眼,才拖着后腿向林中走去,她亦跟随这个幻影向前寻去。



*



他在森林中奔跑,周遭一片漆黑,以他的目力也只能勉强辨认出模糊的轮廓。他觉得冷,野果那么大的雨点一颗颗砸在身上,轻易带走他的体温,可他不能停下来,他不知道雨会下多久,或许是一小会儿,或许是一整夜,他不能冒着被冻死的风险待在没有任何遮蔽的地方。

他循着记忆跑向一棵大树,这里果然有个能勉强容身的树洞,但没来得及高兴,他就闻到了活物的气味——已经有其他野兽抢先一步。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将四周映得亮如白昼,那个瞬间足够他看清洞里的东西:一只瑟瑟发抖的野兔,尽力蜷缩着身子,但肚皮下面还是露出两只毛都没长齐的幼崽。他站在那,身上湿淋淋的,雨水顺着他的脖子和背脊往下淌,他烦躁地在洞口磨了磨爪子,感到兔子缩得更小,他想他应该赶走这窝兔子,或者干脆把它们撕碎,当做恶劣天气里来之不易的食物……弱肉强食原本就是自然的法则,它们不会有任何反抗之力。

但他只是掉头走开了。他重新找到一处树根的凹陷,把自己缩成一团,这里透风又积水,比树洞的舒适度差得太远,这让他的心情更坏。他在这片山里生存了很久,见过一双鸟儿一同筑巢,见过母鹿舔舐站都站不起来的幼鹿,也见过年轻的公狼为了争夺在族群中的地位搏命厮杀,只有他一直独来独往,从没见过他的任何一只同类。他由此意识到自己与别的野兽不同,却又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他就只能独来独往,等到某个时刻来临,就死在这片山里。他仍然觉得冷,于是把头埋在前腿下面,闭上眼睛,盼望这场雨早点过去。



*



一路行来,林中处处遍布幻影。

云无月看见小辟邪在石缝中躲雨,把自己蜷缩成很小的一团;看见它探头去嗅一朵很大的花,被花粉熏得打了个喷嚏;看见它误食有毒的野果,难受得在树皮上乱抓……它捕猎,睡觉,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发呆,云无月从没见过这样的辟邪,生在天鹿城的辟邪幼兽,都早早开了灵智,聪慧远胜寻常人类孩童,身负王血的北洛却像一只普通的野兽,浑浑噩噩,独自在山中度过漫长的年月。它也不敢走出深山,因为山外头有猎户心心念念要取它珍稀的皮毛,它已经被抓住过一次,云无月看着它被两个猎人包围在中间,凶狠地呲牙,被打伤也未出一声,看着它趁猎人们入睡时咬断绳子逃走,从此倍加小心,甚至逐渐学会如何识别人类的陷阱。她只是看着,她知道这是北洛一个人走过的路,就像她也走过她的。北洛很喜欢追问她的过去,但甚少提起自己的,云无月明白他并不真的对那些陈年旧事多么感兴趣,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她做不到像北洛那样自然地挑起话头,但多少也能想象得到,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弱小得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绝不会是什么愉快的回忆,说或不说也就变得没那么必要。只是亲眼见到,确又是不同的感受,她至少心怀信念,而不知自己是谁,亦不知活着有何意义,真的能叫做活着吗?北洛的个性……分明那样骄傲。

前方已经能隐约感受到北洛的气息了,云无月突然很想立刻见到他,她化为蜃烟,直直向前,将幻影悉数抛在身后。



*



他睁开眼睛,觉得浑身哪里都疼,万幸四条腿都还能动,大约没伤到骨头。片刻前一队猎户发现了他,他拼命奔逃,一时不察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来不及感慨自己命大,人声已经远远地从坡上传来,他只能拼命爬到灌木丛里,收敛气息,警惕地盯着方才滚下来的地方。所幸山坡陡峭,草丛又十分茂密,没留下什么痕迹,猎人们搜寻片刻一无所获,便离开了。他心知这地方也不能久留,顾不得身上伤痛,艰难地站起来,小心翼翼踏着不容易留下足印的地方往林子里去。

这队猎人追捕他许久了,几个为首的人都是熟面孔,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可怕,不被他们得手,想必他们是不会放弃的。他这样想着,感到那股火又烧起来了。他心里明白,就像松鼠兔子对他而言一样,他对那些人而言只是珍奇一点的猎物,他实在太弱小,只能任他们宰割,甚至做不到保护自己,竟还妄想别的什么……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响起:废物……只有废物才会任人屠宰,死了也是活该!又有什么人在痛苦地呻吟:……您不是我们的王吗?为什么不先来救我们……还有什么人在笑,笑得十分畅快:你只要痛苦就可以了……看着老迈的陨落,看着新生的死去,看着所有一切化为灰土,面对摧绝而悲鸣无力,你只需要这样。声音越来越多,嘈杂不休,吵得他头痛欲裂,下意识地想反驳,却不知道该对谁说。他不知不觉地跑起来,发疯似的跑,想把那些声音都远远地甩在后面,他甚至感觉不到身上疼痛,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仿佛停下来就会死在原地。

直到他来到一处水边。

脑中的声音像是畏惧什么一般退去,世界重又变得安静,但他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他感觉到了前所未见的强大妖气,它的主人就在溪水另一边,注视着他,一双眼睛像不见底的深潭。



*



云无月见到那只辟邪幼兽从林中走来时,并未想到下一刻它的反应会是迅速后退,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身体却紧贴着地面,一副随时准备夺路而逃的样子。


她知道北洛仍在梦中,并不急于接近。她在溪畔坐下,对那只幼兽伸出一只手,掌心里盛着王辟邪的记忆碎片,或许是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又或许只是被柔和的光芒吸引了视线,幼兽渐渐不那么防备,但一双眼还是警惕地瞧着她。云无月只是安静地等待,她对北洛总是有足够的耐心,何况北洛从不会让她等得太久。


不出所料,幼兽试探地迈出一步,又一步,再一步,它很快踏入溪水中,水面随着它的动作漾起波纹,它涉水来到她面前,探头,轻轻嗅她的手心,记忆碎片寻见主人,光芒大盛,尽数涌入幼兽额心,小辟邪的眼神登时变得茫然,身体也站立不稳,如同醉酒似的摇晃起来。碎片与神魂融合需要时间,此时它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晃晃脑袋试图使自己清醒一些。云无月被它呆愣的模样弄得心里一软,伸手把它抱了起来。


很柔软,即使是最温柔的梦境都没有的触感,辟邪的皮毛摸起来像是上好的绸缎,轻而软的毛发穿过她的指缝,传递来幼兽的体温,令她想起北洛手指的温度。北洛很喜欢触碰她,即使魇族生来情感稀薄,云无月也能够明白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喜爱,年轻的王辟邪总是如此坦然,无论喜好或是厌憎都表现得十分明显,似乎打定主意再也不辜负自己的心。而对于云无月来说,表达与回应都是新奇的,起初是缙云教会她这些,缙云离世后,这些对她而言亦不再重要,她将弱小而天真的自己留在了昨日,孑然一身游历世间,除了变得强大,再无所求,不需与任何人建立联系,也不必留下太多回忆。只有北洛对她而言是不同的,为什么不同,她也说不太清楚,她一开始只是觉得与他合得来,因为他们有相似的信念。北洛认真,坚定,也很不服输,云无月总是被那份坚定所触动,注意到的时候,对他的挂心已经比最初多了许多。而北洛总能明白她的顾虑,也总能适时地宽慰她,让她放下心来,去做应该做的事。她感觉到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这感觉如今仍然令她不知所措,好像心中某一处被丝绳穿过,绳子那头牵在旁人手中,稍一拉动,她的心便也跟着动来动去,不受她自己控制。但假如那个人是北洛,倒也无妨,她心中觉得这样很好,便不再需要任何缘由。

手指间忽地扑来一股温热气息,是幼兽在用鼻子蹭她的手,见她垂眸,又讨好地将脑袋往她手掌心里拱了一拱,眼神中含着一点歉疚,她心底有东西满溢出来,想对他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她只是唤他的名字:

“北洛,”她说,“该走了。”

王辟邪最后蹭了蹭她的手,从她怀里跳出来,身形拉长,不多时又是她熟悉的那个北洛,与此同时术法也在她指间结成,森林与溪水尽数从眼前散去,他们身处乾坤阵枢顶端,被天鹿城安宁的风包围。



*



“这次耽搁的时间好像有点久,辛苦你了。”

北洛起身,理理衣袍。

“无碍,”云无月环视四周,“那只魇呢?”

“被它逃了,不过那样的重伤,撑不了多久。”辟邪王握住天鹿的剑柄,闭上眼睛,“你先休息,我要查探一下大阵的状况。”

云无月依言,这点消耗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不过是在此处陪着他罢了。她看着北洛向王剑中注入金色的灵力,凝神屏息片刻,方才睁眼,面上的神情放松下来。

“好了,一切如常,”他走到云无月身边坐下,“下次再让岑缨过来看看,前几日她说对天鹿城的大阵有了新的想法,正在推演,到时候应该也算得差不多了”

“那不就是一个月之后?”云无月想了想。

“是啊,你我成婚,她自是不肯错过的,”北洛轻笑一声,“她说很想看你穿王妃的衣裳,一定很好看。”

“……嗯,那件衣裳做得是很精美。”

云无月轻声应了一句,转头看着别处,北洛心知她不擅长应对这种时刻,偏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凑过去问她:

“我说,辟邪抱着好玩么?你是第一次看见辟邪幼崽吧?”

云无月淡淡扫他一眼,她向来神情平淡,看不出多少情绪,辟邪王却总被一眼扫得心尖儿发痒。

“自然不是,我在天鹿城四百余年,平日里虽多在古厝回廊养伤,但每逢魔潮也会出来帮助辟邪王退敌,那时便见过许多幼小的辟邪,长相也大多与你相似,没什么特别之处。”

“哦?”北洛哼了一声,“那这样呢?”

说话间他已现出原身,金灿灿的巨兽头生双角,身披金鳞,泛着光华的毛发迎风飘动,步道上巡视的战士们不明就里,纷纷向自家王上行礼,北洛只是垂着头,一双兽目一眨不眨地望向云无月。

“……王辟邪的原身,确实十分威严,在众妖之中也是少见的。”

云无月声音里似乎藏着点儿笑意,但北洛仍对这句话十分受用,他满意地趴下来,将未来王妃圈在自己身畔,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


“如今的天鹿城,与玄戈在位时倒也没什么不同,”云无月望向城中,感叹道,“都是一派欣欣向荣。”

“……哼,既然接过来了,我自然要做得比那家伙更好。”

北洛甩甩尾巴,长尾也搁上云无月膝头,结结实实地把她包围起来。

“北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云无月靠在他胸口柔软的皮毛里,“你为天鹿城付出的努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是一个很好的王。”

“……就当是吧,”得到了赞扬,北洛却仿佛并不高兴,“反正我也不会在这儿待一辈子,再坚持一两百年,等玄戈的两个孩子大了,我就卸任和你游历去。”

“也无妨,不论去哪里,我总是和你一起的。”

王辟邪身上更明显地散发出低落的气息。

“还有一个月啊……”他把脑袋搁在前爪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一刻都不想等了,但又不希望那一刻来得太快。”

“你有心事?”云无月问。

“云无月,”王辟邪沉吟片刻,扭头与她对视,“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我意味着什么?”

“……我会成为天鹿建城以来第一位异族王妃,你花了许多时间让他们接受这件事。”

“是,也不全是,”北洛回答,“说真的,那时你能答应我的求亲,我真的很高兴,但是回过神来,我越发觉得我忽略了一个问题。从前我在人间,师父和师娘就是我的亲人,他们只要我平安地活着,便不再要求别的,我不曾想过,这辈子还有与真正血脉相连的亲族重聚的一天,也没能料到我会真的背负起一族的兴衰……但现在我是辟邪族的王,这意味着任何时候,天鹿城和辟邪族都是我的责任,倘若真的有一天,我需要做出选择,那么我就应当选择天鹿城……而你不是辟邪族,你原本只是为了养伤停留在这里,这些年来你已经为我,为天鹿城做了很多,如今伤养好了,你本可以继续游历天下,去修炼,去不断变强……你本该是自由的,”他望着她,目光里满是缱绻的无奈,“我太自私了,我想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对这点我永远都不会后悔,但我始终不知道,让你与我一起承担这份责任,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云无月沉默良久,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他尾巴上蓬松的毛。

“你近日时常皱眉,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她终于开口,“你该早些对我说。”

王辟邪不作声,耳朵悄没声儿地耷拉下去。

“是我疏忽了,你总是尽可能地周全,这次也一样。北洛,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但世上原本就没有那么多事是可以周全的。”云无月平静地说,“不论你将要选择什么,眼下是我自己选择了你,这便是我自己的事,无需旁人为我负责。退一步说,如今你的确可以护住我了,但总还没有远胜我许多,不是吗?以我的妖力,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总不至于逊色于你,这一点上,你应当相信我。更何况,”她直视着北洛的眼睛,声音认真,“努力修炼,尽可能地变强,为的不就是那样一天来临时,不需为自己的无力悔恨吗?”


年轻的辟邪王被她的眼神钉在原地,一时失了言语。

她总是这样,一边说着魇族没有那么多情感,却又心怀世间最多情的人也没有的果敢与温柔,起初他正是被这样的她牵动了心绪,逐渐落入这个梦境,甘愿耽溺一生。他神思纷乱,想起梦中听闻的嫘祖言语,忽地心头澄明:总在保护别人的人,只有也被什么人不惜代价地保护过,才能明白那种感受,被守护,便想要强大起来守护别人,被珍惜,便也想还以同样的珍惜,于是循环往复,有了后来的一切。他原本早该明白。千言万语在他胸腔中冲撞,激得眼眶发痛,喉咙灼热,他想悉数对她倾吐,却又觉得任何一句都是多余。

他憋了半晌,最终只是摇头:

“云无月,你知道自己一本正经说出这番话的样子……有多可爱吗?”

“……?”

云无月没料到北洛的回应竟是这么一句,她愣在原地,揪着王辟邪的尾巴毛不知如何接话。

北洛长叹一声,垂首温柔地拱她,云无月措手不及,抬手抱住他毛绒绒的脑袋,辟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温热鼻息尽数喷在她脸颊和颈间,姿态亲昵得像一个吻,于是那些沉重都被抛诸脑后,这个午后又变得像是任何一个平常的午后,王城中天朗气清,王庭上的火焰燃烧不息,那是王之力庇护着整座天鹿城的证明。许多年后辟邪们未必会记得这一代辟邪王与王妃的样貌和生平,但必定会记住他们联手杀敌的身姿,一如每代先王与先王妃那样。辟邪族会迎来属于它的枯荣兴衰,北洛和云无月也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想来情之一字,原本只在共进退的两心之中,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过,魇族的能力确实有些棘手,是否需要我教你一些修炼意识的法门?”

“不用了,又没法真的伤到我,再说了,你不是会来接我吗?”

“……嗯,我会。”



*


我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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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到昏迷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割了自己的腿,唉老脸都不要了只想发出古三真好玩的声音,虽然有一点点肝,但还是希望大家都来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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