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川

为自己分分秒秒地疏漏万物而向时间致歉。

【酒茨】都是真爱不要攀比(十五)

写手吞x画手茨。

每天加班睡眠不足周末都没时间玩我要狗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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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吞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

他按掉闹钟,躺在床上缓解片刻,完全清醒后才翻身起床,洗漱,做早饭,将日常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直到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他在镜子面前停留片刻,仔细打量自己的面孔:男人的脸棱角分明,看起来仍然俊美,尽管长期从事高强度用脑的工作,得益于他良好的生活习惯,发际线似乎没有多少后移,身材也保持得很好,和大学时没什么分别。只是眉眼间透出的,无论如何都不再是年轻的神采了。

他将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随手理了理衬衫领子。夏天穿正装实在折磨人,但今天是正式就小说影视化问题开始谈判的日子,身为原作者,总得拿出重视的态度来。


离计划出门的时间还有一阵子,他坐回沙发上,打开手机看消息。最近事情很多,编辑老板朋友接连不断地找他,标着茨木名字的聊天框已经掉到最底端,眼看就要被挤出屏幕。

酒吞看着那个名字,感到喉咙口被什么东西塞满。


距离酒会已经过去一周多。那晚酒吞回到家里,先冲了个澡,稍稍冷静之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刚才的表现可以算是吵架了,这个认知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手足无措:事到如今,即使从酒吞的角度来看,茨木也的确没做错什么,关心朋友的感情生活明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却被自己的阴暗情绪驱使着对茨木发了脾气——尽管没有大吼大叫,但毫无风度地丢下对方走掉,也足够幼稚了。他擦着头发,忍不住去想茨木会不会反过来生他的气,又觉得其实生气才是正常的,任何人付出好心却被这样对待,都有资格生气,倘若没有,那么他不是傻就是修养太好。

思来想去,酒吞决定向茨木道歉。他拿起手机,紧接着震惊地发现上头有一条来自茨木的未读消息,他只得丢掉做好的心理建设,打开那条信息。


“非常抱歉,我的朋友,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我绝对没有干涉你生活的意思,只是出于关心罢了。如果这让你感到不愉快,我向你道歉……无论怎样,你都是我重视的朋友。”

酒吞握着手机站在那,连毛巾掉了都没发觉。被冷水压下去的怒气又冒出头来,但这一回它无处可去,只在心中缓慢地膨胀,带来难以言说的窒息感。

太冷静了,那家伙的语气过于冷静,又十分诚恳,教人一时搞不清到底他们俩谁才是做错事的那个。酒吞不知道茨木是傻还是修养好,又或许哪个都不是,他只是太重视酒吞了,重视到即使只是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冲突,也甘愿低下头背好这口锅。酒吞心里明白得很,正因如此,他的怒意愈发膨胀起来——朋友,又是朋友,他现在看到这个词就止不住地烦躁。朋友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那家伙明明是个那样自我中心的家伙,仅仅为了照顾朋友的情绪,倒肯放弃自己的立场,理智地先退后一步吗?这种时候他倒善解人意起来了,像个冷静的成年人那样,仿佛酒吞顺势下了这个台阶,他们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像以前一样继续做朋友……

但这是不对的。

即使受益人就是自己,酒吞也想告诉他,他无需低头道歉。原本茨木就没做错什么,只是酒吞心中的阴暗令他暂时失去了理智,开始像个毛头小子般无理取闹,而茨木压根没有必要包容他——不如说茨木也对他生气,他反而会好受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中充满对自己不理智行为的唾弃,却又忍不住地感到恼火——茨木什么都不知道,也用不着承担什么。他不会明白,酒吞心中的渴望才是让他无法保持冷静的元凶,他只需要继续这样,一门心思地把酒吞童子当成朋友,偶像,人生导师,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反正不是酒吞唯一想要的那个——然后站在那里思索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他的朋友生气。他们看似处于同个领域,实则中间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障壁。

即使已经近在咫尺,却无法伸手去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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茨木一条腿挂在沙发扶手上,毫无形象地躺着玩手机,丑时在他身边整理原稿,时不时皱起眉头。

“老师……你这里又忘了填台词,”女孩子从一摞纸里头抽出一张,举到他正上方抖了几下,“怎么漏了这么多,赶稿没睡好吗?”

“……小姑娘不要操心大人的烦恼,你不是也有脚本吗,帮我填了吧。”

茨木翻了个身继续玩,丑时阴森森地看他一眼,抱着原稿去了桌边。

眼角余光瞥见助理打开电脑,不再关注这边的动向,茨木才关掉游戏,犹豫半晌,手指戳上那个没有任何未读提示的、干干净净的图标。

推送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坏掉,网络信号也是,所以没有收到新消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茨木盯着那个聊天框,几次想点开又作罢。

当期的稿子已经提前完成,下一话还未开始动笔,他没有什么工作上的借口可以去找酒吞说话。何况,他也吃不准酒吞是不是还对他有什么情绪:他们已经一周没见面了,酒吞不主动找他,只说新项目开始搬上桌面了,所以最近都在公司。茨木无心去想这个说辞的真实性有几分,只是觉得见不到酒吞,看不到那张熟悉的脸,每一个冷冰冰的字符都令人不安。

酒会那天的争执以和解告终,虽然茨木到最后都没弄明白酒吞在生什么气,是心思被戳破的尴尬,或是感情不顺利让他心烦意乱……这些都不重要,因为酒吞显然并不打算告诉他真实原因,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再多问,反正只是一次小小的摩擦,人与人之间相处,总不会全然没有摩擦的,这再正常不过,所以他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他认为足够成熟的处理方式:后退一步,将这件事就此揭过。

茨木其实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微妙的人际关系,他独来独往至今,称得上朋友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对此他也不怎么在意——为了在自己认定的道路上走下去,他追求的是自身能力的提升,除此之外的东西都于他无用。何况从人生前二十年的认知看来,交朋友实在是件麻烦事,倘若最终总是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浪费时间。而酒吞童子是唯一的例外,尽管茨木难以自控地想去接近那个男人,但一开始他并没有期望能与对方成为亲密的朋友,酒吞的回应,全然在他意料之外,这让他感到惊喜,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离对方越来越近,这份喜悦渐渐变成了畏惧:他见到更加真实的酒吞,发现自己对酒吞的感觉变得不同,触到酒吞的世界一角,并明白自己无法走进那里,于是最终他发现,他和酒吞身边的其他人,大概也没有什么不同。一旦认识到这一点,胸中的空洞就变得无法填满。

人心总是贪得无厌,一开始只是一个眼神,一点笑意,几句礼貌客气的交谈,然后一起工作,熬累了就放下手里的稿子,并肩去吃夜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茨木已经整个挤进酒吞的生活里,并被对方给予的回应所抚慰,几乎遗忘了独自一人的感觉。他已经得到很多,但仍觉得不满足,或许他对那个男人,永远也不会满足。有什么办法呢?那个人比他年长,走过更长的路,见过更广阔的世界,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与各种人有过交集,因此而变得强大,冷静,成熟,一开始他正是迷恋上了这样的酒吞,到如今却发现亦是这一点阻止他继续前进:无论多么努力,他都不能追赶上酒吞了。那个人心里已经有了在意的东西,他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茨木放下手臂,调整了姿势继续陷进沙发里,对着天花板上的灯开始发呆。

过了片刻,搁在腹部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想多半是垃圾短信,因此动也未动,只听见在桌边专心修稿的丑时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他懒洋洋地问。

“没什么,最后的脚本发过来了,你记得看。”

“哦……嗯?”


茨木抓起手机,果然看到新邮件。他犹豫了几秒钟,才打开文件。这是最后一部分脚本,至此漫画的剧情框架已经全部理好,只待作画开始时调整细节。酒吞的效率一向很高,与他合作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酒吞……现在在做什么呢?

茨木看着看着,又有点走神。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往上划,眼神扫过一处处熟悉的剧情,最终停在临近结尾处,大战前夕,鬼王与鬼将在常去的地方喝酒,那是最后一次,然后鬼王摔碎了酒盏,像是要就此斩断羁绊般独自离去。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个结局明明已经看过许多遍,却不知为何让他感到心中茫然。

酒吞就在这时发来消息。

“脚本看一下,有什么问题没有?”

“……你在外面么?”

“对,下午有会,傍晚回去。”

“那傍晚我去找你,见面说”

“……好。”


茨木盯着对话框片刻,然后关掉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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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傍晚总是来得很迟,酒吞打开门时,夕阳橙红色的光线正穿过窗户,将整个屋子都染成同样的颜色,令他有种火在周身燃烧的错觉。

他打开空调,去洗了个澡,换好衣服休息片刻,才给茨木发了消息。不多时敲门声就响起来,他走过去开门,茨木仍然是那个样子站在门外,神色平常,即使他们已经有一周左右没见过面。

酒吞定了定神,侧身让他进来。

“有很多问题么?”

“没有,只是想来找你,”茨木坦然道,“不行吗?”

他这样直白,倒让酒吞愣了一下。

“没有,怎么会。”

茨木冲他笑一下,走进屋子,酒吞关好门,跟在他身后,想着刚刚他笑起来的样子,才发觉他们确实有阵子没见面了。

“其实还是有几个问题,”茨木坐下来,对他说,“你……你的结局是开放式处理,最后直接用传说故事结束了,很多地方没有详细交代。我一直很好奇,让罗生门之鬼逃走是为了切合传说吗?”

“对。”

“但是,按罗生门之鬼的性格,我总觉得他应该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和大江山共存亡,鬼王为什么要赶他走?他无家可回,兄弟朋友都在这座山上,为了保卫家园奋战,他一个人又能去哪里呢?”

“唔,其实前面你也看得出来,这场仗是必败的,两个人对此都心知肚明,”酒吞道,“在这种情况下,无谓的牺牲是没意义的,于是鬼王存了一点私心,希望不论如何,陪伴他最久、对他最忠诚的朋友能活下去,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失去目标和方向,即使活着也没有意义吧?”茨木认真地问,“如果是我,我大概不会愿意带着这种记忆,一个人活下去的。”

“那么你觉得,这场战斗又有什么意义?大江山上的普通人,都不过是事关生死存亡,不得不这样做。而罗生门之鬼这个人物,位置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追随鬼王才来到这里,因为实力强大而得到族群的认同,将他绑在这个地方的结,是鬼王自己。王有责任与自己的人民共同进退,但责任背后,以朋友的身份,他当然还是希望罗生门之鬼能活下来,去寻找自己的路,不必到最后都追随着他的脚步。”

茨木眨了眨眼睛。

“那罗生门之鬼呢?”

“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酒吞耐心解释道,“他对鬼王感情深厚,有些话即使不明说,也能传达到的,并且只要他还活着,就代表有人会记得他的朋友,记得战争中牺牲的同伴,想到这一点,他也会愿意活下来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室内陷入沉默,茨木垂着眼帘,手指交错地握在一起,不知在想些什么,酒吞也不出声,耐心等他继续。


“真够自以为是的啊,”过了好半天茨木才说,“不说出来,真的能传达到吗?”

“谁知道呢,即使离得再近,也总有传达不到的东西吧,”酒吞说,“罗生门之鬼是一个追逐者,原本只为自己的欲望而行动,但鬼王让他改变了,有了人类的心,想必这样的他,也会愿意接受朋友的愿望……”

“他想要这个吗?”

茨木突然说。

“什么?”酒吞没反应过来。

“罗生门之鬼,他想要自己的路吗?他确实是个战斗狂,但他追随鬼王,不仅仅是追逐强者,他们是互相支撑的。我也……一开始是因为你的强大,才那样追着你,但走到今天,你已经是我重要的朋友了。你教会我很多东西,让我也想变得更强,能和你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但果然还是,不能离你更近吗?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才认识,难道我就不行……”

茨木忽然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大约是用力握紧的缘故,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微微泛白。


酒吞愣住了。他敏锐地觉察到茨木的话语里含着一丝失落,他也很清楚这份失落来自何处。

与酒吞不同,茨木太年轻了,不完全是阅历的关系,更多来源于他直率的性格,在人生的战场上,画笔就是他的力量,只要将作品好好完成,其他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他与酒吞,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却像无法抗拒似的互相吸引,越走越近。酒吞实在不曾想到,在他感到茫然的时候,茨木竟然也在为同样的事情而迷惑。

这是不是代表着什么?有没有可能……?

他不敢细想下去,心跳却隐隐加快。


“……对不起,”他伸手过去,覆住茨木的手,“上次说过了,但还是认真地重复一遍,那天是我心情不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茨木童子,你已经足够强了,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完成这部作品。怎么说……对我来说,你也是重要的支撑,你明白吗?”


“那你不生气了?”茨木抬起眼瞅着他。

“当然了!啧……你这家伙,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这种话还非要本大爷说出来吗?平时的厚脸皮都哪里去了?”酒吞不自在地转过脸。

“我只是……”茨木轻声说,“……我只是没什么和别人做朋友的经验,我希望我能陪伴你,能成为你信赖的人,如果我不行的话……”

“你已经是了,”酒吞打断他,“你小子以为本大爷的家门说进就能进的吗?也就只有你,有事没事都往这跑。”

“因为我想见你啊。”

茨木终于笑起来,与此同时太阳落了下去,最后一丝余晖慢慢消失,室内陷入昏暗,即使如此那双金色的眼睛还是十分温暖,仿佛凝聚了落日的光芒。酒吞看着他,好像这些天积压的烦闷在这个瞬间一扫而空,心底里的渴望难以自制地涌上来,他伸出双臂,将眼前的人抱进怀里。


“……酒吞?”

闷闷的疑惑的声音从肩头传来。

“和好。”

酒吞把这两个字说得漫不经心,并掩饰地拍了拍他的背。

“……哦,好!”

怀里的身体放松下来,茨木很高兴地应了一声,回抱住他,有样学样地拍了一拍。

真是……傻透了。

酒吞嫌弃地想,一边收紧了手臂,那家伙的身体很热,身上传来熟悉的气味,乱糟糟的头发磨蹭着他的侧脸,有一点痒,他却不想放开。或许那家伙还不清楚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但此时此刻的酒吞童子再清楚不过:这是一个预演,令他确认他终于捕捉到了想要的东西,再也不会放开,迟早有一天,这家伙也会明白他真正的想法,并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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